“倚樓無語欲銷魂，長空暗淡連芳草。”冬去春來，一徑花開。我望著這包剛開封的碧螺春，馥郁清遠的茶香，將我?guī)У侥枪爬系脑鹤樱煜肫鹉莻€杯品茶的身影。

兒時我最喜歡的，便是看祖父品茶，聽祖父講茶。

清晨，殘月還掛在淡青色的天空上，遠山青黛，四周氤氳著霧氣，朦朦朧朧。

(資料圖)

我剛踏出房門，一陣似有似無的清香就勾住了我的心，不出意外，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樹下，一道消瘦挺拔的身影，祖父正在洗茶具，我快跑過去，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，看著桌子上的這套茶具。

祖父有一個十分珍視的茶盞，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，但陪了他許多年，經(jīng)過數(shù)十年的浸泡散發(fā)著清雅的茶香。

祖父最喜碧螺春，泡茶時茶葉如青螺入水，肆無忌憚的舒展著，徐徐下沉，三沉三浮，銀綠隱翠，色如凝脂。

祖父的沏茶工序十分講究，七浸七泡，壺托在他的指尖，輕的就像是沒有重量，左手中指按住壺鈕，水流悠然而下，一番動作行云流水，然我卻是個不懂欣賞的，只呆呆的等著喝茶。他見我這樣，總是笑笑我，隨后就將熱騰騰的茶遞到我身前。

我捧著茶杯，指尖微燙，一口飲下，只覺得苦澀。

“丫頭，你這是喝酒呢?”他爽朗大笑。我不服氣的看過去，他抬手提盞，掀白瓷青蓋撇了撇茶末，輕呷一口，盡顯風(fēng)骨。“你再試試”他又給我斟了一杯。我學(xué)著他的樣子啜飲一口，淡淡的苦澀后，清鮮甘醇，回味無窮，齒頰留香。薄霧已經(jīng)散去，東方染上瑰麗的紅霞，陽光酒在桌案上，茶水銀澄碧綠。

后來，我長大了，學(xué)業(yè)繁重，很少回去，也不總是喝茶了。那年春天，我再次踏進了院子，祖父出來迎接，他的身子骨不像以前硬朗了，施施而行。但在那棵槐樹下，他再一次泡了茶，還是熟練的模樣，一氣呵成，一如當(dāng)年。他躺在搖椅上，慢悠悠的喝著茶，夕陽快要落山了，晚霞燃燒了大半邊天。他說：“茶事，人生事。滋味大抵在其苦或甜，或淡或濃，需慢慢品味”我望著他明亮的眼，莫名就有些傷感，風(fēng)輕花落，時光踏著輕盈的足跡，歲月不饒人。祖父老了。

后來又過了許久，祖父泡不動茶了，我也不再喝了。又是一年春，我收到了祖父寄來的包裹，打開，典雅的茶盞和幾包碧螺春靜靜的躺在那里，我的心，微微得顫，隱隱得疼，一滴淚掉到盞上，似有無盡的悲哀。望著遠方，似乎又嗅到了清幽的茶香，哀愁在心間瀲滟。其實，祖父就像是一杯陳茶，沉?xí)r坦然，浮時淡然，卻留有幽香……一切盡在這茶香之中，最后再歸于平靜。

春天，遂想起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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