爺爺盛了飯，斟了兩小杯白酒。看著他顫抖的手緩慢莊重地舉起酒杯，我安分起來，默不作聲了。

說起來，我家曾祖那代便多子多女，現在一大家子人面貌名字也有些記不得。就像一片脈絡細密的樹葉，那些紋理十分陌生，摩挲在手心里卻也有些溫存。

“岳父，今天是你一百歲的生日，你的二女兒、二女婿為你慶祝……"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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爺爺的講述讓我明白，原來今天是曾外祖父的壽辰。曾外祖父在生的時候最喜歡邀上爺爺一起喝酒……

窗外陰天的淺光淡淡地染在我們的臉上，我約摸看見一條由銀色時光凝成的隧道，意識也隨著爺爺的敘說來到了舊時居住的老院里。有點頹唐斑駁的石凳邊牽牛花開出一片濃青艷紫繽紛，老花貓躺在地上慵懶地伸著懶腰。

“下來！快！女婿，來陪我喝酒！"曾外祖父一手搖著大蒲扇，一手擺著桌子，大聲地喊著，爺爺也大聲應著下樓。爺爺總是只端著酒杯抿一抿，曾外祖父也從不管這個，只在意能有人陪著他談天說地。曾外祖父非常喜歡孩子，看到爸爸和伯伯兩個外孫總是樂得合不上嘴，把下酒用的僅有的幾粒花生米一粒粒夾到他們的小嘴里，不一會兒花生米他夾光了，而他的眼里透出手卻是說不出的寵溺……

……

爺爺輕輕地訴說著，我心里對這位可愛的素未謀面的長輩起了敬意，他是用自己的方式來愛護和陪伴子女的，如此地在意，關懷，喜愛他們，卻始終沒有感性的言語。我的意識從時光那頭返了回來，帶著點點感傷與溫暖，如點點螢火撲閃著，美好、稍縱、即逝……

看著爺爺眼里的有些渾濁的淚，我想：

從前也好，現在也罷，長輩親人，他們總是牽掛著我們。這幾年，爺爺奶奶與我一起來到了大城市里，在這段悠長而平淡的時光里，他們陪著我度過每一個日出日落，傾聽我的喜怒哀樂，見證我緩慢而清晰的成長軌跡。爺爺奶奶的愛也是最樸素的真情流露，盡管沒有甜言蜜語卻永遠包容著我所有的無心之失，永遠關注在意著我的情緒。無言、親切、溫暖。

這種愛，不需要常常掛在嘴邊；這種愛，不是只有語言才能表達的，只需要一個小小的舉動，一個簡單的場景，就足以表達、足以溫暖一個人的一輩子。

曾外祖父，爺爺、奶奶是卷著褲腿在時光的河里淌過的人，手心里捧著的是對子女的牽掛和對父母的陪伴，他們努力著不讓親人們的生活打濕受潮……

一路時光，洗卻的是風華，留下的卻是真情。

一路陪伴，是祖祖輩輩們的歡心與笑顏。

風漸蒼涼，麻雀攛動著撲回暖巢，冬陽像一雙溫柔的眼睛，望向我，傳來一絲柔和地鼓勵，讓我突然間悟到：

我終會走向這條路。

我知道，我已在這條路上跌撞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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